手也伸了进来,仿佛是在脊背上。
有一个很像白树的男孩与她坐在同一张课桌旁。
——风停了,雨住了……
丈夫的手指上安装着熟悉的言语,几年来不断重复的言语,此刻反复呼唤着她的皮肤。
可能有过这样一个下午,少年从阳光里走来,他的黑发在风中微微飞扬。他肯定是从阳光里走来,所以她才觉得如此温暖。
身旁的身体直立起来,她的躯体控制在一双手中,手使她站立,然后是移动,向那雨水飞舞的旧墙。是雨水打在脸上,还有风那么凉爽。清晨打开窗户,看到青草如何迎风起舞。
那双手始终控制着她,是一种熟悉的声音在控制着她,她的身体和另一个身体在雨中移动。
雨突然从脸上消失,风似乎更猛烈了。仿佛是来到走廊上,左边是教室,右边也是教室。现在开始上楼,那具身体在前面引导着她。
手中的讲义夹掉落在楼梯上,一沓歌谱如同雪花纷纷扬扬。
——是好学生的帮我捡起来。
学生在不远的地方也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。
现在楼梯走完了。她的身体和另一具身体来到一间屋子里。黑板前应该有一架风琴,阳光从窗外的树叶间隙里进来,在琴键上流淌。没有她的手指风琴不会歌唱。
好像是课桌移动的声响,像是孩子们在操场上的喊声一样,嘈嘈杂杂。值日的学生开始扫地了,他们的扫帚喜欢碰撞在一起,灰尘飞飞扬扬,像那些雪花和那些歌谱。
还是那双熟悉的手,使她的身体移过去,然后是脚脱离了地板。她的身体躺了下来,那双手开始对她的衣服说话了。那具身体上来了,躺在她的身体上。一具身体正用套话呼唤着另一具身体。
曾经有一只麻雀从窗外飞进来,飞入风琴的歌唱里。孩子们的目光追随着麻雀飞翔。
——把它赶出去。
学生们蜂拥而上,他们不像是要赶走它。
有一样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。应该能够记忆起来。是一句熟悉的言语,一句不厌其烦反复使用的言语进入了体内。上面的身体为何动荡不安?
她开始明白了,学生们是想抓住麻雀。
——别赶它了。
麻雀后来是自己飞出教室的。
这天下午,大伟从街上回来,李英的哭声沉默已久后再度升起。
大伟回来时带来了一个孩子,他的喊声还在胡同里时就飞翔了过来。
“李英,李英——星星来了!”
在一片哭声里,脚踩入雨水中的声响从两端接近。
“星星!”
是李英抱住孩子时的嗷叫。
孩子被抱住时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挣扎声:
“嗯——啊——哇——”什么的。
“我是在垃圾堆旁找到他的。”大伟的声音十分嘹亮。
“台风就要来了。”依然是嘹亮的嗓音。
在风雨里扬起的只有他们的声响。没有人从简易棚里出来,去入侵他们的喜悦。
“台风就要来了。”
大伟为何如此兴高采烈,是星星回来了,还是台风就要来了?
星星回来了。
吴全的妻子坐在床上看着钟其民,那时候钟其民举起了箫。
戴着纸眼镜的星星能够看到一切,他走了很多路回到了家中。箫声飞翔而起。
暮色临近,田野总是无边无际,落日的光芒温暖无比。路在田野里的延伸,犹如鱼在水里游动时一样曲折。路会自己回到它出发的地方,只要一直往前走,也就是往回走。
李英的哭声开始轻微下去,她模糊不清地向孩子叙说着什么。大伟又喊叫了一声:
“台风就要来了。”
他们依然站在雨中。
“台风就要来了。”
没有人因为台风而走出简易棚,和他们一样站到雨中。他们开始往简易棚走去。
钟其民一直等到脚在雨水里的声响消失以后,才重又举起箫。
应该是一片刚刚脱离树木的树叶,有着没有尘土的绿色,它在接近泥土的时候风改变了它的命运。于是它在一片水上漂浮了,闪耀着斑斑阳光的水爬上了它的身体。它沉没到了水底,可是依然躺在泥土之上。
大伟他们的声音此刻被风雨替代了。星星应该听到了他的箫声,星星应该偷偷来到他的脚旁。可是星星一直没有来。
他开始想起来了,想起来自己置身何处。星星不会来到这里,这里的窗口不是他的窗口。于是他站起来,走到屋外,透过一片雨点,他望到了自己的窗口。星星此刻或许已经坐在那里了。他朝那里走去。
很久以后,她开始感觉到身体在苏醒过程中的沉重,雨水飞扬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流传进来。她转过脸,看着窗外的风雨在树上抖动。然后她才发现自己赤裸着下身躺在教室里。这情景使她吃了一惊。她迅速坐起来,穿上衣服,接着在椅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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